日本3日迎来“宪法纪念日”暨现行宪法生效66周年，朝野主要政党就修改宪法发表声明。修宪俨然成为日本政治焦点议题，“和平宪法”走到十字路口。

　　以首相、自由民主党党首安倍晋三为代表，日本右翼保守势力最近动作频频，寻求降低修宪“门槛”，以突破战后政治“禁区”，最终修改宪法第九条。

　　日本问题专家刘江永认为，鉴于日本国内牵制乏力，一旦自民党及其右翼伙伴赢得参议院选举，启动修宪进程，日本政治右倾化可能加剧，以至右翼化。

　　朝野意见不一

　　现行日本宪法1947年5月3日生效，因第九条规定“永远放弃发动战争”而获称“和平宪法”。今年“宪法纪念日”前，安倍公开宣称，自民党寻求修改宪法第九十六条以放宽修宪提案条件，打算把这一点列入7月国会参议院选举竞选纲领。

　　按照安倍的方案，修宪条件将从国会参众两院各三分之二以上议员赞成改为过半数赞成，门槛大大降低。日本共同社说，安倍希望修改第九十六条成为参议院选举焦点，以争取保守派选民支持，同时防止就修宪议题意见不一的在野党联合。

　　《读卖新闻》2日发布一份调查结果，显示参众两院议员中，自民党和日本维新会、大家党议员几乎全部赞成修改第九十六条，共同执政的公明党和最大在野党民主党分别有71%和62%反对，日本共产党、社会民主党和生活党议员全部反对。

　　这一立场差异同样体现在主要政党3日就修宪发表的声明上。

　　自民党称，“国民希望修改宪法以符合时代需求的呼声高涨”，现在无需为“修宪”还是“护宪”争论，而是已经进入应当考虑如何修宪的阶段。日本维新会称，现行宪法由占领国即美国“强行”制定，没有以日本“历史和传统”为基础。

　　作为自民党的执政盟友，公明党说，现行宪法十分优秀，建议加入人权、环境权等内容，随时代变迁，进一步充实和改善宪法，最为现实和稳妥。民主党强调，宪法并非亘古不变的大法，但是，赢得国民广泛理解是修宪的充分且必要条件。

　　大约3500名和平宪法拥护者当天在东京市中心集会游行，他们来自在野党、工会组织、宗教团体，也有个人自发参加，从皇宫附近一座公园出发，穿过繁华的银座商业区，敲着鼓，散发传单，呼喊反对修宪的口号。

　　民主党籍参议员大河原雅子在集会上说：“许多人为和平宪法而骄傲。我们应当联合起来，绝不允许日本走上错误的道路。”

　　社民党党首福岛瑞穗呼吁民众阻止修宪，让日本成为永远不发动战争的国家，如果自民党等势力能够凭借简单多数修改宪法，“就能随时在需要的时候做任何改动”。

　　日共委员长志位和夫说，宪法用于束缚权力，如果像其他法律一样只需过半数就可修改，那宪法将不成其为宪法。修宪“门槛高”在大多数国家是“常识”，“宪法存在是为保护大家自身权利。有充分的理由不让修宪变得那么容易”。

　　右翼长期目标

　　一些媒体说，安倍之所以鼓吹修改宪法第九十六条，是因为安倍内阁去年12月上台以来所获民意支持率一直保持70%的高位，他在“黄金周”出访俄罗斯和中东收获颇丰，且“安倍经济学”国内反响良好，因而底气十足。

　　清华大学当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刘江永教授则认为，安倍希望任内突破二战后日本政治禁区、修改宪法，并非受民意支持率驱动，或者觉得现在形势比较有利，临时做出决定。这是以安倍为代表的日本右翼保守势力的长期国内政治目标。他们把修宪作为一个政治进程，不指望一步到位，而是有策略、有步骤地推进。

　　包括安倍的外祖父、前首相岸信介在内，自民党1955年成立后就有人主张修宪。依照现行修宪程序，宪法修正案必须得到众参两院三分之二多数赞成，才能交由公投决定。安倍2006年9月首次出任首相后即提出修宪目标，推动国会2007年5月通过《国民投票法》、即公投法，从外围清除障碍，迈出修宪的第一步。

　　《国民投票法》现已生效，规定公投仅限于修宪，日本公民年满18岁有权投票，只要“赞成票占有效投票总数过半”，宪法修正案即可获得批准。刘江永指出，这意味着修宪公投并不需要得到日本公民半数以上赞成，门槛非常低。

　　刘江永说，眼下修宪最大障碍是获得参院三分之二多数赞成，自民党在参议院不占多数，安倍因而采取先修改第九十六条的策略，缓解直接修改第九条的难度。为赢得参议院选举，自民党不大可能在选前提案修改第九十六条；如果选后无法单独达到多数，可能联合维新会，形成两院各三分之二多数，修改第九十六条；如果安倍自信能在众议院取得更多议席，不排除提前解散众院、7月参众两院同时选举的可能性。

　　取决参院选举

　　刘江永认为，如果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中大胜，不止会修改宪法第九十六条，还可能连续出招，打组合拳，直接修改第九条，把自卫队升格为“国防军”，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继而修改《自卫队法》，以便在海外动用军事力量；如果自民党在参议院优势不大，可能改组内阁，踢开公明党，联合维新会，组成“修宪大联盟”、“右翼大联合”；如果在参议院没能过半，则会相对收敛。

　　从日本主要政党现阶段所获民意支持率看，自民党很可能赢得参议院选举。由于参议院每3年改选一次，不能提前选举，只要拿下参议院，安倍和自民党将结束过去7年几乎“一年换一相”的政治僵局，长期执政，修宪进程恐将难以逆转。

　　针对安倍最近一系列出格言行，一些美国媒体发声批评。不过，刘江永认为，美国不可能左右日本修宪进程，而且美国鹰派势力希望日本修宪，以前副国务卿理查德·阿米蒂奇为代表，认为日本不修宪就不能在海外军事行动上帮助美国、分担成本。

　　美国共和党执政时即希望日本在阿富汗、伊拉克战争中投入更多；只要能够维持日美同盟、继续控制日本，美国希望日本行使“集体自卫权”。贝拉克·奥巴马领导的民主党政府就此相对谨慎，但刘江永认为，美国钳制日本修宪的时机已晚。

　　另一方面，日本右翼善于利用外部压力煽动民意。刘江永提醒说，例如，日本右翼利用钓鱼岛问题，主动挑衅，激起中国民众愤怒，反过来在日本国内援引中国网民和媒体一些激进言论，炒作所谓“中国军事威胁”，如“火控雷达瞄准”事件，制造反华情绪，促使一些不了解真相的日本民众、尤其是一些年轻人支持修宪和右翼势力。

　　这种民意压力下，去年12月众议院选举中，一些对华友好的政治人物或落选，或退出政坛；一些对华不友好、甚至反华的政客当选议员；一些本来对华友好的议员为明哲保身，适应日本政治生态，也开始“向右转”。

　　亟待国内牵制

　　刘江永说，安倍之所以身穿自卫队作战迷彩服登上坦克、在“主权恢复日”高呼“天皇陛下万岁”，成为战后第一个做出这种表演、发布这种言论的首相，既与他的历史观、战争观思想相关，也反映出“自民党不再是过去的自民党”，而是安倍所属的町村信孝派、即原来的岸信介派一家独大，党内缺乏派系间相互制衡。

　　日本在野党同样无力发挥制衡作用。刘江永认为，最大在野党民主党本属保守派政党，只是在修宪上与自民党拉开距离。但是，从上台到下野，民主党连续犯错，党内分裂严重，一些人“比自民党更自民党”，估计难以在参议院选举中维持参院第一大党地位，甚至可能被维新会取代。公明党有意在修宪上牵制安倍，却同样势单力薄。

　　刘江永预计，接下来，日本政治右倾化会继续。政治右倾化既不是日本媒体所说的“保守化”，也不是军国主义化；尽管福田康夫、鸠山由纪夫执政时出现短暂的逆右倾化势头，但政治右倾化一直持续，同时呈现市民化和网络化，如果得不到遏制，接下来将是日本政治的右翼化，右翼政党进入政府，操纵决策，对亚洲是祸患。

　　尽管如此，刘江永认为，修宪进程并非不可逆转，日本国内因素起决定作用。

　　日本共同社上月发布的民意调查显示，46.3%的人反对安倍推动修宪第九十六条，42.7%赞成。《朝日新闻》最新民调显示，54%的选民反对修改第九十六条，38%赞成；就修改宪法第九条，52%主张“不改为好”，39%主张修改；支持自民党的选民中，45%支持修改第九条，反对者占46%。

　　刘江永说，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媒体民调有一定倾向性，民调结果呈现立场差异，相比《朝日新闻》民调，《读卖新闻》、《产经新闻》和《日本经济新闻》发布的民调结果中，支持修宪的占多数，尽管这些选民不一定赞成修改第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