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经济的下行期是加快创新的杠杆

　　经济危机是经济发展周期中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现象。因为是“看不见的手”，或者说价值规律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作用，生产什么、生产多少、怎样生产、以及为谁生产，都是由企业家自己决定的。当一个产业能盈利的时候，大家纷纷进入，进入到一定程度，就会相对饱和，就会产能过剩，经济危机作为一种市场经济的机制，具有挤出泡沫，淘汰落后，激励创新，强制性地破产，强制性地兼并重组的功能。经济周期与市场经济是与生俱来的，人们消除不了经济周期，也就取消不了经济危机这个阶段。在市场经济下，经济的发展就是扩张、收缩、再扩张、再收缩，每一次扩张和收缩都会使经济结构上升到新的层面。对此，马克思有着极其生动的论述，他说：“工厂制度的巨大跳跃式的扩展能力和它对世界市场的依赖，必然造成热病似地生产，并随之造成市场商品充斥，而当市场收缩时，就出现瘫痪状态。工业的生命按照中常活跃，繁荣，生产过剩，危机，停滞这几个时间的顺序而不断地转换。由于工业循环的这种周期变换，机器生产使个人在就业上并从而在生活上遭遇的无保障和不稳定状态，已成为正常的现象。除了繁荣时期以外，资本家之间总是进行十分激烈的斗争，以争取各自在市场上的地位。这种地位同产品的便宜程度成正比。” 为了便宜，除了压低工人的工资外还必须创新，而且创新是一条更主要的途径。

　　压低工人的工资可以使劳动力便宜，从而使产品便宜，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根本的出路还在于创新。据美国学者内森?罗森堡，L?E小伯泽尔在《西方现代社会的经济变迁》中的考察当代西方经济的经济发展是靠资本密集，技术创新发展的，而不是靠劳动力便宜，如果靠劳动力便宜，他们会把企业办到全世界最穷的地方去。他们写道：“在实践中，资本主义发展采取的主要方式是资本密集型生产。如果低工资为资本主义制度所固有，那么就可以预期资本家会一直从事劳动密集型生产。”

　　对于经济危机在创新方面的积极作用，在《资本论》的第二卷，在讲到固定资本的更新时马克思有着精辟的论述。他写道：“劳动资料大部分因为产业进步而不断革新。因此它们不是以原来的形式，而是以革新的形式进行补偿。” 马克思强调：“竞争，特别是在发生决定性变革的时候，又使旧的劳动资料在它们的自然寿命完结之前，用新的劳动资料来替换。迫使企业设备提前按照更大的社会规模实行更新的，主要是灾祸，危机。”我们甚至可以这样发问：假定没有一次次的经济危机，就不会有发达市场经济国家一浪高过一浪的经济发展和技术革新，答案是绝对不会有的，正是“危机”作为一种机制淘汰了落后，再一次占领市场时必须是先进的。

　　危机的意义如此，接受了市场经济就得接受市场经济的机制，危机就是市场经济的机制。既然危机如同人体感冒发烧一样，就应当以平常心对待危机，千万不能反映过度。感冒本来是排毒，是人体的自然调整，感冒一上来就上抗生素，表面上看好了，但深层次的矛盾却被掩盖了。不仅掩盖了深层次的矛盾，而且错失了结构调整和创新的良机。

　　面对2008年由美国次贷引发的危机，我们效法凯恩斯主义的扩张性政策，虽然有的短暂的复苏和繁荣，但接下来却是经济再一次下滑，而且问题比2008年更为复杂。我们重蹈了凯恩斯主义政策的覆辙。凯恩斯主义的扩张性的政策是一种淡化淘汰的平面复苏，取消淘汰，靠更大规模的注入货币的复苏只能是滞涨。这种复苏是靠外力打强心剂恢复起来的，一旦停止宽松的货币政策，经济就会二次跌入低谷。对此，熊彼特曾经深刻地指出，对于危机只有让它自己治愈自己才是可取的，任何人为地恢复都会令那些在萧条中未能调整的剩余问题更加严重，从而又会产生新的问题，再造成另一次严重的商业威胁。

　　迄今为止的经济学，包括马克思经济学和西方经济学都证明，市场经济的机制是创新的机器。当前，中国经济正面临着由大到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时刻，这一切的关键又在于创新。创新不是号召出来的，创新是一定体制、机制下的自觉行为。为了中国社会的创新，我们必须继续推进旨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

　　在《共产党宣言》里，马克思恩格斯在指出资本主义在发展生产力方面的伟大历史作用时，同时指出，形成这样的生产力必须以旨在建立市场经济的革命为前提。他们写道：“资产阶级赖以形成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是在封建社会里造成的。在这些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封建社会的生产和交换在其中进行的关系，封建的农业和工业组织，一句话，封建的所有制关系，就不再适应已经发展的生产力了。这种关系已经在阻碍生产而不是促进生产了。它变成了束缚生产的桎捁。他必须被打破，而且果然被打破了。” 我们的现有体制是在计划经济的基础上形成的，为了建立健全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我们必须继续推进改革，消除一切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不相适应的障碍。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参考文献：

　　1、马克思《资本论》即《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

　　2、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3、【美】约瑟夫?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何畏等译，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

　　4、【美】内森?罗森堡，L?E小伯泽尔《西方现代社会的经济变迁》，中信出版社2009年版。

　　5、【美】威廉鲍莫尔《资本主义增长的奇迹》中译本，中信出版社，2004年版。